Li Bolin,在大多數人們對這個名字不甚了解之時,他已悄然出現在你鍾愛的說唱歌手社交媒體的限時動態,還有Virgil Abloh 和 Kanye West 的關注列表,以及 IDK 的新專輯封面。

這位畢業於中央美術學院的中國藝術家,正在通過一張又一張極具個人風格的水墨作品讓整個流行文化意見領袖們頻頻點頭。而這一切都是 Li Bolin 在 Covid-19 大流行之後的這幾年裡面做到的,他彷彿有著如今罕見的抵抗時代潮流的能力。

Covid-19 的爆發嚴重阻礙了世界範圍各個層面上的交流和來往,而藝術交流更是如此。超級巨星們紛紛取消世界巡演,音樂愛好者們更是很難有機會在中國看到最愛的外國歌手的現場演唱會;無數籌備中的藝術展紛紛被延期或取消。這樣的大環境讓 Li Bolin 這顆超新星的閃耀顯得更加難能可貴,性格相對內向寡言的 Bolin 回應了我們的邀約,來聊聊他如何做到了這一切,他的偶像,以及對未來的願景:


你的水墨畫作品得到了一眾 Hip Hop和 R&B 藝術家們的鍾愛,可以分享一下音樂在你的生活中有著怎樣的意義嗎?對你的藝術創作又有著怎樣的影響?

音樂無處不在,像咖啡因一樣不可或缺,又如酒精一般在某些時刻助我一臂之力。創作與生活不可分割,生活就是創作。

我曾在 Basquiat 的紀錄片中看到一段他拿著畫筆在自己的地下工作室跟著爵士樂邊扭動跳舞邊畫畫的影像,音樂與繪畫,就是這樣。以前我會聽很多不同類型的音樂,現在聽得頻率不如以前,但作畫的時候還是會聽 Classical、Hip hop、Jazz 等,除了旋律,歌詞也是重要部分,年輕時經常會被搖滾樂的歌詞所感染,諸多音樂藝術家的人生故事更是我創作靈感的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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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墨畫是中國繪畫的代表,你是怎樣想到用這樣偏東方的藝術形式來融合西方流行的題材進行創作的?你覺得水墨畫表現力的極限在哪裡?

井上雄彥、陳丹青、木心和林風眠,起初是這幾位前輩吸引著我去嘗試用水墨作畫,創作的內容自然是畫我自己感興趣的。我認定水墨是我的語言,理由或許有二。

其一,水墨畫起來很快,能像 Keith Haring 和 Basquiat 那樣快速畫出一些東西始終是我的願望,當下時代也需要快,此刻發生了什麼,下一秒畫出來,就會產生影響,若是等個一年半載,就不是那麼回事了。

其二,則因為水墨像人生,這個三言兩語表達不清,需要你拿起毛筆來抒發。舉例的話,握筆需放鬆,心態需平和,不是我在控製筆,而是筆通過我,來自由行走,某一筆深了,過後會變淺,加水的多少和時機更是作畫中的另一番樂趣… 我時常提醒自己,不必太較真,水和墨會完成剩下的部分… 人生亦如此。不過萬萬不可將我的畫與中國傳統意義上,名垂青史的水墨畫去混為一談。我對水墨畫一無所知,我的畫只不過是用毛筆塗鴉,雕蟲小技罷了。

能被眾多歐美藝術家、媒體和歌手認可,你感覺如何?現在的你會為了得到某些「流量」而刻意進行創作嗎?

與其說「為了獲得關注而去畫什麼」不如說是「我喜歡畫那些會受到關注的東西」,這樣更為準確。正如奈良美智所說:「作品必須先得到同時代人的認同。」作 Vincent van Gogh 是要付出代價的,誠然我也沒有他那般偉大的天賦,更沒有像 Keith Haring、Kaws、Futura、奈良美智⋯⋯這些天才藝術家的那種創作出來一個為自己所用形象的才華,值得我喜歡,尊敬和學習,但我做不來。

我喜歡畫影響大眾的人物,如中世紀和文藝復興的偉大畫匠一遍遍畫《聖經》一樣,藝術自古至今就是這麼回事,而我所做的就是記錄現在。很多時候,粉絲讚的不是我的畫,他們未必關心風格和顏色,他們在意的是我畫的是誰,他們會贊畫他們偶像的作品,當然也可說是在讚我的畫,但那隻是一小部分,同樣的風格和顏色,為什麼一幅畫比另一幅畫點贊多?

因為畫的這個對像要比另一個更受歡迎,這樣說或許偏激,但絕對占據真相的大部分。點開我的主頁,你看到的是一個個人物,每個人物代表一個觀點,人們或支持或反對這個觀點,一目了然,這就是我的創作,我喜歡我正幹的事,通過互聯網與大家取得聯繫,通過人物得到創意和靈感,並交換各自不同領域的信息。而我試圖傳達的信息是:我的畫並不關於某一個人物,也不關於我,是關於一整個 Community。

除了 IDK 的《Simple.》目前有沒有其他歌手邀請你製作專輯封面?

有一些,但商業合作充斥變數,委託的藝術家也在動態變化,我的心意也隨時轉變,一切隨緣,出於謹慎考慮,在最終可將成果展示出來之前,少言多做。

你的創作場所一般在哪裡?有沒有你自己的秘密據點?

我把家裡的一間屋子當作工作室,要說「秘密據點」,家就是我靈感的發源地。在家所做的一切,都給予我靈感,書,電影,音樂、藝術家的採訪、紀錄片、社交媒體上的照片、影片、五花八門的資訊、信息;世界很大,同時也可能很小。我們如何認為,現實便如何呈現,一切都只是一個觀點,一個想法。除去特殊原因,我每天畫畫,若白天出去,則晚上回來畫,所以生活在一個無論何時都可創作的空間至關重要。

當藝術開始數字化,實體的藝術作品越來越難得,對於已經習慣數字化的 Gen-Z 來說一切都只是一個按鍵,你如何看待數字化藝術品和 NFT?

我並不懂其中的運作方式,我將其視為反叛老派藝術行業的一種表現形式,當然這種反叛也只不過是在建立一種新的製度,本質沒變,但對於初出茅廬的藝術家而言,其中似乎蘊含著新的機遇,值得探索,我對此持開放態度。我更在意大眾對這些新事物的回饋,我可不打算與時代作對。

看到你在社交媒體上分享了對 Steve Lacy 的新專輯《Gemini Rights》的喜愛,他本人在 IG 上也分享了你的作品,再分享一些你最近的 heavy rotation 吧? 

最近常聽 Steve Lacy,看了他的 TED 演講,關於用 iPhone 製作音樂的經歷,如何使他明白 「需要的不一定是想要的」 這一哲理。我喜歡他的天賦、氣質,才華,他太棒了。

除了水墨畫,你也創作過許多雕塑作品,接下來還有沒有嘗試其他藝術領域的想法?

這件雕塑作品是我的好友 Jumbo 依據我的繪畫而進行創作的,所以嚴格意義上,倒也不是我的作品,算是我們的合作。處在這樣一個時代,當然要時刻準備迎接新事物,我在心態上做好了準備,但並沒有過多想像,眼下我所能做的就是繼續畫畫,提醒自己保持開放!

來聊聊 Virgil Abloh 吧。他對你來說有著怎樣的意義?

Virgil 是我的導師。很多人想知道我與 Off-White™ 如何合作的。簡而言之,我畫了幾幅 Off-White™,他看到後私信我說畫得不錯,過些日子說有個項目合作,而後又主動聯繫確認進展,並叮囑他的團隊保證合作順利進行。
這就是 Virgil。他從沒問過我來自哪裡,住在哪裡,什麼膚色,多大年紀,用什麼工具,他與眾不同,慷慨無私,這是他的天賦,也或多或少來自於 Ye,我喜歡他們的 Community,不帶有色眼鏡,保持開放。 
關於 Virgil 有多麼棒,我就不必多言了,推薦大家去看《Abloh-isms》,裡面有很多他關於藝術和設計和創意的想法,他其實是這個時代的杜尚。他的很多觀點我都認同:最大限度利用互聯網,反對教條,用不同領域的思維方式來創新設計,反對等級制度,給予年輕人機會,讓更多的人一起合作,經營一個 Community。 他的禀賦與其他人都不同,那是一種包羅萬象的胸懷。
我的心時刻與 Virgil 並肩,我期待讓更多的人意識到:這個曾被 Virgil 給予機會的年輕人確實不賴。這是我回報他的方式。


Kanye West 也關注了你的 IG 並點讚了你的作品,正值 20 週年的 Complex 也為 Kanye West 製作了封面故事來講述他對於文化各方面的貢獻,在得到他認可的瞬間,你是什麼感受?

我非常尊敬 Ye,他在各個創意領域所展現的才華與取得的成就自然不必我多嘴,格外感動我的是身在娛樂圈頂峰,他依然保持真實,慷慨給予他人幫助,在 Virgil 還不為人知的時候,Ye 選中了他,這顯示了 Ye 對於才華的珍惜並獨具慧眼。被 Ye 點讚是一種鼓勵,激勵我創作更好的作品,從某種程度上,我將其視為冥冥之中上天對我的小暗示,讓我不至於就此放棄,而是再堅持堅持!

今年年初看了 Ye 的紀錄片《Jeen-yuhs: A Kanye Trilogy》,看到當年他簽約 Roc-A-Fella Records 後,仍不得不自掏腰包找人製作《Through The Wire》的 MV,並以此為契機得到認可,進而發布了第一張專輯。我從中受到鼓舞,現在我雖彷彿進入圈子,但像海市蜃樓,仍差一步,我很清楚僅僅這一步也可能會花上幾個月或幾年甚至幾十年,結果也可能最終到來或永遠也不會到來,但我要做的就是拋開一切,像 Ye 一般努力,保持自信,前進!

Off-White,Balenciaga 等奢侈品牌已經和你展開聯名合作,你對於與大牌時裝屋的合作有著怎樣的究極願景?

Balenciaga 沒合作過,那只是我的塗鴉。相比品牌,我更看重其主理人,正如「沒有藝術,只有藝術家」只要適合我的畫風,我歡迎各種形式的合作,但對於品牌本身,我並不感興趣,至少到目前為止是如此,或許明天我又變了個想法也說不好,我更關注人。

Bolin 接下來的計劃如何,有什麼正在籌備中的項目或者作品可以透露一下嗎?

大學我的專業是平面設計,也曾從業多年,從 Virgil 的經歷獲得靈感後,我想盡可能利用我平面設計的思維來創作。至於項目,接下來可能與 Edison 一起帶來些什麼?哈哈,拭目以待,謝謝大家支持,我心懷感恩,祝福大家!